秦恪

月事



  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了,晨起时衣衫往往被汗水黏在身上,叫人不爽快。当红的姑娘用的水是有小厮送的,过气的窑姐儿要用水,得自己拎着桶去后院的井打水,再一步一步的挪回来。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,阳光是刺目的白,火辣辣的,又伸了条腿出去,热浪一阵阵袭来。当即掩上了门。我这屋子朝向不行,背阴,平日里昏暗得紧,到了夏天,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――蚊虫蛇蚁也喜欢来。我又往角落里细细撒了雄黄。

  就着昨儿用过的水拧了汗巾子,将脸囫囵擦了一擦,从已看不清原本色泽的梳妆匣里取了口脂盒,对着破损的镜子一点点上妆。口脂是不知道哪一年一个恩客送的,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有几分姿色,笑起来像凤凰花的。他赠我极艳的红,说只有这个颜色与我相衬。

  ――那恩客早就不来了,我早就记不清他的样貌他的姓名,我都有白头发了。

  涂好了口脂,我对着镜子笑了笑,右手翘着兰花指自眼角一路划到唇角。这张脸是老了,皮肤松弛了,再怎么笑也不像凤凰花了。

  拍再多粉也不是肤白胜雪的二八少女了。

  心里的火腾的冒了起来,额角密密的挂了汗,又汇成好大的一滴滑落,淌出一条白色痕迹。好不容易上好的妆有了一道痕,细细绘好的“娇美”面具裂了一条纹,真实的荒诞与丑陋露出了一角,藏在厚重躯壳里的半老徐娘发起了抖。而窗外蝉不住的鸣。

  我抄起口脂盒砸向镜子,然后是眉笔、耳坠、腕上的镯,噼里啪啦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,好不痛快。

  泪水终是落了下来,小腹突然一阵疼痛。

  我心里一惊,往身后一摸,染了一手的黏腻。顾不得收拾一地狼藉,我快步走到床前,掀起被子一看,刚换了没几天的床单上一团的红。

  “妈的。”我拿衣袖狠狠拭了眼角:“这叫什么事儿啊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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